在互联网时代，亚文化圈子以其独特的交流习惯、创作方式和文化梗，构成了网络社区的丰富生态。无论是动物园的“说的道理”，还是篮球圈的“牢大”，，这些文化素材（梗）最初作为圈内共鸣的象征，承载了特定的语境与意义。然而，随着B站等平台创作门槛的降低，大量年轻或圈外创作者涌入，文化素材被简化为固定符号，反复套用却缺乏创新，导致其原始含义被稀释，圈子文化逐渐走向“脑死亡”。本文将探讨文化素材符号化与泛化的过程，分析其背后的低门槛创作逻辑、受众泛化趋势，以及对亚文化圈子的深远影响，旨在呼吁回归文化内核的创作。

一、低门槛创作催生文化素材的公式化互联网平台的开放性为亚文化创作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机会，但也带来了低门槛创作的副作用。B站、抖音等平台的便捷工具让任何人都能轻松制作视频，无需深入了解圈子文化或梗的背景。这种低门槛吸引了大量年轻创作者或圈外人士，他们倾向于套用现成的文化素材，追求流量而非文化深度。以“银梦”恶搞圈为例，《淫梦》作为2001年COAT公司出品的GV，因2002年棒球选手田野和人的丑闻而在Niconico走红，后来银梦素材扩大衍生出以“野兽先辈”“114514”“会员制餐厅”等为代表的恶搞素材。早期N站创作者通过MAD视频、音MAD等形式，将这些素材与圈内梗（如KY语言、棒球梗）结合，创作出极具创意的内容。然而，B站的“银梦”二创多为低门槛模仿，创作者直接套用N站素材，通过绿幕扣图或简单混剪（如“迫真”音效）完成作品，无需理解《淫梦》的背景或N站文化。这种公式化创作降低了参与难度，但也使“银梦”素材沦为无深度的符号，再以动物园圈子为例，其二创本应基于对主播电棍直播内容和社区梗（如“说的道理”“栗子头”“白银圣经”“你是职业选手吗”）的理解，创作出圈内观众共鸣的内容。然而，当前许多二创仅将这些素材作为固定模板，编排成“道理小剧场”或填词歌曲，形式上与猫meme、俄罗斯meme剧场无异。创作者无需观看主播直播或了解英雄联盟背景，只需套用“尊尼获加”“白银”等流行词即可完成作品。这种公式化创作降低了参与门槛，但也使素材丧失了圈子文化的独特性。类似地，“红色高棉+猫头鹰”梗的演变更具代表性。该梗最初以民柬的黄红配色和猫头鹰背景乐，讽刺波尔布特的刻板印象，带有强烈的历史批判性。然而，年轻创作者将其简化为“黄红配色+猫头鹰音乐”的固定格式，应用于无关内容，彻底剥离了历史语境。这样的创作无需文化洞察，仅靠模仿即可产出，凸显了低门槛创作的普遍问题。

二、过度使用剥离文化素材的原始语境文化素材的魅力在于其圈内语境的独特性，无论是讽刺、幽默还是情感共鸣，都依赖于特定的文化背景。然而，当素材被过度使用并套用为固定格式时，其原始语境被剥离，沦为通用的空洞符号。以篮球圈的“牢大”梗为例，该梗源于2003年科比·布莱恩鹰郡事件的争议，结合其“老大”绰号，形成带有攻击性的讽刺表达，受篮球圈的共鸣。然而，当“牢大”出圈后，年轻创作者将其泛化为“牢X”格式，随意套用在无关对象上。使用“牢X”的创作者往往不了解鹰郡事件的背景，甚至不知道科比的职业生涯，仅将其视为搞笑标签。这种泛化使“牢大”失去了讽刺的锋芒，变成无意义的流行语，篮球圈的核心受众也难以从中找到共鸣。动物园圈子的“说的道理”“栗子头”等梗经历了类似的过程。最初，作为主播电棍的热门二创，承载了直播间的幽默氛围和粉丝的圈内认同。但在道理小剧场中，该梗被简化为通用搞笑素材，与“哇袄”“棍母”等词一起，反复编排却无新意。观众无需了解主播背景即可观看，作品实质上已跳出动物园圈子，变成通用的鬼畜调教内容。这种过度使用不仅稀释了梗的语义，也削弱了圈子文化的边界。

三、公式化二创的泛娱乐化与圈子疏远公式化二创的另一个后果是受众的泛娱乐化。简化的素材和通俗的格式使作品吸引了大量圈外观众，但也导致其脱离原圈子，疏远核心受众。以“红色高棉+猫头鹰”为例，当该梗被泛化为黄红配色+猫头鹰音乐的模板后，视频内容从历史讽刺转向日常搞笑或无关主题。观看这些视频的观众无需了解波尔布特或柬埔寨历史，仅将其视为一种视觉和听觉的搞笑组合。这种泛娱乐化使作品失去文化深度，吸引了圈外观众的同时，却让关注历史讽刺的核心受众感到疏远。动物园的道理小剧场同样如此。这些视频以“说的道理”“栗子头”等素材为噱头，实质上与猫meme或社会时事小剧场无异，观众群体早已不限于动物园粉丝。创作者更关注流量而非圈子认同，作品内容偏向通俗化，导致圈内观众难以从中感受到直播间的独特乐趣。类似地，“牢大”梗的“牢X”格式吸引了不了解篮球的小孩或泛娱乐用户，却让篮球圈粉丝感到文化被侵蚀。这种泛娱乐化趋势反映了创作目标的转变：从服务圈内共鸣到追求跨圈流量。创作者通过公式化素材降低理解门槛，迎合更广泛的受众，却牺牲了圈子文化的独特性，最终导致核心粉丝的流失。

四、早期创新与当下模仿的创作力落差亚文化素材的生命力源于早期创作者的创新能力，他们基于对圈子文化的深刻洞察，赋予素材独特的意义。然而，当下创作者多为跟风模仿，缺乏同样的文化理解与创作力，导致素材被困于公式化的低创循环。早期“红色高棉+猫头鹰”梗的创作者，以黄红配色和猫头鹰音乐为媒介，精准讽刺波尔布特大图图的刻板印象，展现了历史知识与幽默的结合。同样，动物园的首批二创作者深入直播文化，将“说的道理”“电棍”等素材融入MAD视频或原创剧情，赋予其圈内独有的幽默感。篮球圈的“牢大”梗则通过鹰郡事件的背景，形成了尖锐的圈内讽刺。这些创作不仅需要文化背景的积累，还依赖于对素材的重新解读与创新。相比之下，当下创作者往往停留在模仿阶段，以银梦为例，许多B站二创仅套用“野兽先辈”“114514”“会员制餐厅”等N站已经玩剩的素材，通过绿幕扣图或简单编排完成，动物园的填词歌曲也局限于“尊尼获加”“打野走位”“冰”“哈利路大旋风”等热门词，创作者不看直播、不玩圈子，作品与圈外鬼畜无异。这种低创新性创作无法延续早期素材的生命力，反而加速了其符号化。五、符号化与泛化：亚文化衰退的普遍规律文化素材的符号化与泛化不仅是B站二创的问题，更是互联网亚文化从繁荣到衰退的普遍规律。当梗被圈外创作者跟风套用、脱离原始语境，圈子文化便走向“脑死亡”，被流水线式的垃圾内容取代。动物园圈子的困境便是典型案例。从“说的道理”到“栗子头”，这些素材被反复编排却无新意，吸引了大量圈外观众，却让核心粉丝感到文化被“引流狗”侵蚀。篮球圈的“牢大”从尖锐讽刺到“牢X”泛滥，失去了圈内讽刺的根基。红色高棉梗从历史批判到黄红配色模板，沦为无意义的视觉符号。银梦二创的“114514”从N站的创意MAD到B站的绿幕扣图和仅仅限于“食雪汉”“淳平突脸”“迎宾酒”等素材的套用，同样丧失了原有的文化活力。这种衰退过程遵循相似的逻辑：早期创作者以文化洞察驱动创新，梗在圈内传播形成共鸣；低门槛创作引入跟风者，梗被简化为固定格式，吸引圈外受众；最终，素材失去语境，圈子文化被泛娱乐化内容取代。这一规律不仅限于上述圈子，也见于V圈、鬼畜圈等亚文化，反映了互联网在商业化和流量驱动下的文化困境。

结论：回归文化内核的创作文化素材的符号化与泛化，是互联网亚文化在低门槛创作与流量导向下的必然产物。从“牢大”到“红色高棉+猫头鹰”，从动物园到银梦，梗的公式化使用不仅剥离了其原始语境，也稀释了圈子文化的独特性。低创新性的二创吸引了泛娱乐受众，却疏远了核心粉丝，最终导致亚文化的衰退。

要扭转这一趋势，创作者需回归文化内核，基于对圈子背景的深刻理解，赋予素材新的生命力。平台和社区也应鼓励创新性创作，而非流量驱动的公式化内容。只有当文化素材重新承载圈内共鸣，亚文化圈子才能重焕活力